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扫射到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时,马特的队伍也开始进入树林。
林中平时人迹罕至,路十分不好走,但对于有一定行军经验的士兵来说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对温迪而言,这简直就是件苦差。
一方面她穿的是窄脚黑色吊带裤和女装皮鞋,这种装扮本来就不适合户外行军,更不用说行走于丛林之间。另一方面由于没有林地行军的经验,一路上走得十分狼狈,脚下的树根好几次把她绊倒,大背包也经常卡在树与树之间。
没走几步大伙儿又听见温迪传出不大的一声叫声,回头一看,大背包又被卡在两棵大树之间。
马特露出了苦笑,说: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其他人都在原地坐下休息,而温迪弄了一会儿也总算把背包从树间弄了下来。
“克莱恩斯小姐,这背包……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虽然我知道窥看女士的私人物品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但我实在很好奇为什么你坚持要背着它上战场?”
马特温柔地问,温迪看了他一眼后,然后向他打开了自己的背包,马特往里面看去,整个包中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卷轴和古书籍。
“这些都是卷轴和魔法典籍,因为摩洛克的魔法理论非常丰富,因此我必须带上各种资料来进行实时分析。而某些卷轴甚至都有着各种效果,好像这个星宫图,就是占星所不可缺少的……”
马特看了一眼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在魔法上他只是个外行人,他只需要知道这些东西是“作战必须”就足够了。但温迪却并没有停下她的介绍,反而如数家珍般的把一本本卷轴介绍给马特,让一点都听不懂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是治疗用的,只要把伤处放在法阵上就可以发动治疗魔法,而这个是用来探测魔力流动的,只要通过——”
就在这时,温迪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她盯着手上的卷轴,眼睛睁得老大,然后她连忙把卷轴打开,非常认真地细看上面的符文和图案。
马特往卷轴窥视,只见陈旧的布面上居然有几个光点在一闪一闪,而其中一个还不断移动着位置。正当马特想进一步询问时却发现温迪的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拿着卷轴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有……有魔法反应!”
“什么?”
“有魔法反应!”
温迪再次重复,并连忙把其它卷轴塞到背包里并扣上,然后背起背包说:
“附近有强烈的魔法反应,而且目标还冲着我们来!这里并不安全!”
马特听到立马警惕起来,他也不多问,只是迅速命令着其他士兵进入战斗状态。
“我们先赶快离开这里,我只知道会有魔法攻击,但我还不知道敌人的术式,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宜战斗!”
“那我们——”
马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感觉到地面出现了一下接一下的震动,身后也传来了一阵逐渐逼近的响声。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兵也不禁愣住在原地,胆小的乔治甚至吓得连腿都软了下来,立马瘫坐到地上。
而令他们表现得狼狈不堪的,是一幕多年军旅生涯都从未见过的画面:
就在不远处,一只几乎4米高、由柳条组成的人形怪物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它边走还边摧毁着挡在面前的树木,粗大的树干在它的攻击下像竹签一样被轻易折断,虽然这怪物不会吼叫,但它摧毁树木所发出的声响无疑比吼叫更有震慑力。
马特回过神后立马举起手中的步枪并向柳条人开火,而其他人也迅速拿起自己的武器发动攻击。
可惜的是,子弹虽然全都打在了柳条人的身上,但这并没能对它造成丁点伤害,甚至没能停下它前进的脚步,受到连续攻击的它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依然气势汹汹地杀向小队众人。
看到这只身中多枪依然毫发无损的怪物,作战小队好像忘记“逃跑”为何物一样,双脚犹如钉在了大地之上死死不动。甚至连子弹打光也意识不到,食指还在扳机上麻木地不断扣动。
“赶快逃!”
现场最冷静的,反倒是虽然没战斗经验但毕竟是个魔法师的温迪,她的叫喊也让其他人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大家跟着我走!”
马特向众人挥手,然后带领着大家往东面的方向逃去。
但柳条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看到目标逃跑后它也加快了“清理”障碍的速度,继续对小队的人穷追不舍。柳条人虽然身型庞大,行动也并不方便,但林中那荆棘满地的道路也在阻碍着队伍,所以他们一时三刻还是无法摆脱那只怪物的追杀。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特回头向温迪发问,温迪拿出了一个卷轴,打开看了看,说:
“根据资料,这是摩洛克一个叫‘古居尔特的柳条人’的术式,魔法理论是源自古居尔特民族的一个把人绑在柳条人内并点火烧掉来祭天的习俗,魔法发动后,如果我们被柳条人抓住的话就会被它人吞到自己的体内,然后没过多久它会自动燃烧并把里面的人给烧死……”
听到温迪的描述后其他人顿时脸色一变,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脚下的力度也徒然增加了几分。
“那到底有什么方法能阻止它?”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逃。”
“难道说我们就得被它一直追杀着,没有任何办法去反击或者摆脱?”
“是的,不过我们可以等。”
“等?”一直沉默的鹰眼居然开口插话。
“没错,祭天是不能耽误天历和天时,所以柳条人在建成不久后就必须烧掉,因此术式也有着同样的缺陷:柳条人的行动是有时间限制,一但过了那个时间,无论它是否抓到人都必定会发生自燃。”
“那时间到底有多长?”
“不知道,古籍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
“这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众人回头一看,柳条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距离大大拉近,霎时间大家都被吓得连心脏都快要飞出来。
在下一个瞬间,他们总算了解到柳条人能迅速接近的原因。
柳条人放弃了清扫树木,只见它那双由干燥的柳条组成的大腿微微一屈,4米高的庞然大物居然就这样跳了起来,然后又是一声巨响,那怪物就已经不偏不倚地落到众人面前。
众人自然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家也不顾什么方位,胡乱往四周死命奔跑,马特一时也喝止不住。他回头看了那只怪物一眼,自己也不知道该战该逃,多年军旅生涯以来他也是第一次表现得那么不知所措。
“啊——!”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循声一看,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背着大背包的温迪在逃跑的过程中居然一不小心被树根绊倒,而更糟糕的是,她的脚还卡在树根的空隙间,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
就在这个节点上,柳条人离她只有几步距离。
“救——救救我——!”
看见柳条人开始转向她,温迪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但这时最意想不到的救星却出现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直只顾着逃命的乔治居然折了回来。他迅速跑到温迪的身前并连忙用手去掰那卡住温迪的树根,但长年的老树根哪有那么容易掰动。尝试无果后,他又转而想办法把温迪的脚给弄出来。
温迪通过他的双手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和颤抖,像冒着生命危险折回来救助她这种事,对于胆小的乔治来说需要何等的勇气?但他依然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在这怪物的脚底下不顾生死地帮助温迪,了解到这点,温迪的眼眶也开始变得湿润。
而看见队友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助同伴,其他人也不会在此袖手旁观。
“大家先引开这怪物的注意力!”
马特队长大声命令,于是其他人有的往柳条人开火,有的想通过边喊边跑来引开它,在大家的努力下,柳条人果然也出现了一阵迟疑。
“行了!”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几十秒,乔治总算把温迪的脚从树根中弄出来。温迪活动了一下,确认并没有受伤。
逃出险境的温迪想向乔治道谢,但当他抬头看向乔治的时候,脸上瞬间变成了惨白。
柳条人已经站到乔治的身后,而巨大的手掌此时正抓向了他。
“不……不要——!”
随着一声惨叫,乔治整个人已经被柳条人给抓起。其他人连忙冲上去并向柳条人死命开火,但枪击丝毫没有影响柳条人的动作,它把不停惨叫的乔治抓起后立马放到口中并吞下,通过柳条间的缝隙可以清晰看到乔治还在里面痛苦地蠕动。
“现在该怎么办?到底怎样才能把他救出来!?”
“一旦被吞下的话就没有办法……”
“难道我们就得眼睁睁看着乔——”
威廉还想说点什么,但这时柳条人已经向他们走来。看来一个乔治还不足以填饱那只怪物。它用没有眼睛的脸部扫视着剩下的人,仿佛在问:接下来是谁呢?
没容他们多想,柳条人的魔掌再次伸向了众人,而这次的目标,是威廉。
要死了吗?
威廉闭上眼睛,已经做好陪伴乔治的准备。
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柳条人的手掌居然停在了威廉的上方。
不光是手掌,整个柳条人都突然变得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副雕像一样,与此同时,在场的人都闻到一股焦味。
“烧……烧起来了!”
哈里指着柳条人大叫。
从腿部开始,柳条人的身体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焰,而在柳条人腹部中的乔治感受到下方传来的热量后更是发出惨烈的哭喊。
其他人见状都连忙想办法去扑灭这火焰,但四周既没有水源,也没用什么可以灭火的东西,就算把外套脱下来死命地扇也无法阻止燃烧的烈焰。到了最后,火势迅速蔓延到整个柳条人,而乔治的声音也渐渐地消失……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威廉对着燃烧的柳条人大叫,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他内心的悲愤。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悲愤下去了。
因为此时正值初秋,风高物燥,柳条人的火焰很快就把四周干枯的树木给点着,如果继续逗留的话恐怕不消几分钟就会被火海团团围住。
马特深明这个情况,他对依依不舍的威廉大声叫唤,然后迅速带领众人往东面撤退。
“等等!大家先等等!”
温迪边跑边向前面的人叫喊着,她拿起自己手上的卷轴并指着上面一排光点对他们大声说:
“大家先别冲过去,前面有很密集的魔法反应!”
“难道又是刚才那怪物?”
“不是,这次的魔法点并没有移动,应该是其他术式——!”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看看后面!”
马特头也不回地说,温迪转头一看,火焰在秋风的推动下已经向他们这边迅速蔓延,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给他们停步的时间。
“见到出口了!”
威廉突然大喊,温迪再往前看,发现他们已经快跑到树林的边缘,只差那么两百米左右就能走出树林了。
但作为魔法师的温迪却很快发现了异常:
前面有很多不自然弯曲的小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两棵树面对面地发生弯曲,弯曲的树冠在地上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M”字型。
温迪立马又从背包中抽出一个卷轴,只看到了一半,她就已经脸色惨白地向前面的人大喊:
“大家不要走到那些弯曲的树之间!那是‘西奈斯的树刑’,是摩洛克的——”
可是,她的话说得太迟了。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威廉就已经踏进其中两棵弯曲的树之间。
术式在他踏进去的瞬间启动,两棵本来弯曲得夸张的树居然一下子挺直了起来,而威廉整个人却飞到半空中。
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没有惨叫,也没有哭喊,可能甚至还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威廉就在半空中被撕成了两半。
被撕开的身体分别往一左一右飞到树林中,而当其他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并连忙抬起头张望的时候,天空中就只剩下如雨点一样浇洒下来的血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哈里呆滞地看着天空,一动不动,而鹰眼迅速把他拉住并跟着马特队长继续往前跑,而他们见到威廉的下场后也变得谨慎,刻意避开着那些弯曲的大树。
最终他们总算走出了树林。
但在场活下来的,就只剩下四个人:温迪、马特、哈里和鹰眼。
马特脱下自己的钢盔当凳子并坐下,然后默默抽着一口香烟,试图通过这样来让自己冷静下来。而鹰眼只是看着前方的废墟城市,一言不发。
与他们相反的是,哈里的反应却显得额外激动,他逃出来后就一直盯着燃烧中的树林,盯了片刻他忽然就跪在了地上,并“哇”的一声哭喊了起来。
“威廉!威廉!”
他一边呼喊着威廉的名字,一边用力捶打着地面,仿佛苍夷的大地就是他的仇人。
“威廉!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本来并不想当军人的!你只想继承父亲的农场,然后在农场中过上平静的生活!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怂恿你一起参军的话也不会走上这个战场!都是我的错……”
哈里一边哭喊着“都是我的错”一边用力捶打地面,最后已经变的不知所言,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哭声。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陷入火海的树林,温迪也一下子跪了下来。
长久以来,只是负责情报收集的她一直没有真正上过战场,那更没有体验过失去战友的痛苦。但现在首次认识的战友就死在她的面前,这种刺激对她来讲无疑难以接受。
但更重要的是,除了因为同伴的逝去而感到悲伤外,她还感到一种强烈的懊悔。因为她是魔法师,而两人都是死在敌人的魔法之下,因此她自然会觉得是害死他们的。
在几种情感的冲击下,温迪再也无法忍受,眼泪不受控制地泉涌而出。这位一直在爱德华保护下安稳过着日子的女孩,在首次经历了战争的残酷后在战场上哭成一个泪人。
过了大概几分钟,马特慢慢站了起来,他把手上的烟蒂往地上一扔并踩灭后,就开始做着继续前进的准备。
毕竟在这里哭天喊地也不是办法。
但哈里却没能明白这个道理,他早就哭得没力,但他依然跪在地上用早已出血的拳头捶打着地面。
“哈里,你的心情我很明白……”
“不……你不会明白的……”哈里看也不看就反驳了马特的好意。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林地的大火可能已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我们要赶快……”
“赶快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哈里有声无气地回答。
这时马特突然做出了一件不符合队长身份的事。他一个箭步走到哈里面前并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而还没等哈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脸上就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拳。
哈里被打得整个人都往后倒在地上,他抚摸着火辣的面额,一脸惊异的看着马特。
“你觉得在这里消沉就有用吗!你想就这样辜负了威廉和乔治的牺牲吗!”
马特对哈里大声叫喊,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虽然威廉和乔治都牺牲了,但正是这样我们更要去完成任务!只有我们完成了任务他们的牺牲才不会白白浪费!你难道不想让他们死得有价值吗?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你以为在这里哭哭啼啼就有用吗?”
马特竭斯底里的叫喊让哈里稍微清醒了一下,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开始擦拭着脸上的泥土和眼泪。
看见哈里恢复后马特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径直向温迪走去。
温迪看见马特走来后连忙把泪水擦干,然后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正当她以为马特又要像对哈里一样向她训话的时候,对方却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的……”
马特柔声说,眉宇间透出一丝铁汉柔情。
“但……但我是魔法师……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不,你帮助了我们很多,虽然你是魔法专家,但你只负责分析和探测,我们才是负责战斗。你已经提前感应到敌人的来袭,只是我们没有能力去击退对方而已,所以严格来说这是我们的失职,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
“而且接下来还有路要走,下面的路还得依靠你,拜托了。”
温迪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马特是这样说,但在她内心当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愧疚。
“那么,现在能探测到摩洛克的大概位置吗?”
温迪再次搓了搓已经红肿的双眼,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小臂长的卷轴并打开,接着她迅速在上面描画着各种符文。
才画没多久,卷轴上就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反应,一个红点在上面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其他人围观在卷轴四周并等待着她的回应,此时温迪抬起了头,然后举起颤抖的手指着前方,说:
“他,就在里面。”
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前方是一片早已没人居住的废墟城市,而在城市中央却仍屹立着一栋破败的古堡。
“就在古堡里面。”
马特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古堡,敌人就在面前,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确。
“我们出发吧。”
锈迹斑斑的古堡大门,被微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马特和哈里紧抓着自己的武器,身体也紧贴着铁门,而鹰眼把一块比巴掌略小的镜子小心翼翼地从缝里伸进去,细心观察着门内的情况。
大堂内也是一片破败的迹象,烧焦的木块和家具铺得满地都是,但里面并没有人。
鹰眼把镜子收好并用手势向队伍示意,然后他把门再推开一点,带领着大家进去。
进去后就可以发现大堂内部满是火灾的痕迹,但里面并没有人。他们环视四周,想寻找其他出口和通道,但大堂四周全是铁门。
“这很不正常。”
马特摸着铁门说。
“按理来说,这种古堡在以前应该是贵族或者是皇室亲戚的住宅,一般来讲他们不会在屋内安装这种没有品位的铁门。”
他用力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开,估计在对面被锁上了。
“克莱恩斯小姐,你能再探测一下摩洛克的具体位置吗?”
温迪再次打开那个卷轴,她看了一阵子后就摇了摇头说:
“没办法,他把个人魔力放大,所以在卷轴上的标示点也显得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古堡的位置,因此我也无法探测得太具体。但是……”
她又从背包中拿出另一个卷轴。
“根据魔力流动的显示,城堡内部布满了魔法反应,由此可以推测古堡内全是摩洛克的陷阱,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大堂内也有吗?”
“我再探测一下,大家先不要随意走动……”
“别开玩笑了……”
出乎意料的是,哈里突然开口打断了温迪。
“队长,你还打算继续相信她吗?”
哈里此时的表现和之前相比已经大不一样,虽然从树林出来后就已经能感觉到他有点异样,但大家都以为他仅仅是陷入悲伤之中,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他突然就爆发起来,他粗鲁地指着温迪,对马特大声说:
“如果不是她?威廉会死吗?为什么队长你还要相信她?”
“哈里……”温迪用一种茫然失措的眼神看着他。
“别说了……”马特低吟到。
“队长你醒醒吧!不是这个女人的话威廉根本就不会死!什么魔法?什么怪物?如果她真的有本事,那为什么还对付不了敌人?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我们!是她害死我们的兄弟的——”
“我叫你闭嘴!”
马特的叫骂虽然暂时让哈里闭上了嘴,但却闭不上他心中无以抒发的怨恨。挚友的战死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心中的悲伤无法宣泄,悲伤的感情在内心中慢慢酝酿成怨恨,最后只能把怨恨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说到底他只是在逃避,也是在寻找一个感情的发泄点。
所以就算马特让他不再说话,他心中的怨恨也不会就此消退。他再次转过头来,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温迪,在这种眼光的凝视下,温迪被吓得连手中的卷轴都不禁掉下。
“都是因为你……”
低吟一声后,哈里突然冲向了温迪,马特眼看情况不利也立马动手,想连忙冲过去阻止哈里。
但就在这时,连哈里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哈里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但并不像是自己停下,而简直就像双脚被地上伸出的手给抓住一样。
其他人看见这状况后都被惊呆在原地,而哈里也努力地想挪动自己的身体,但双脚无论如何还是死死地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我动不了……”
哈里用哭丧般的声音说,前一刻的愤怒已经完全化为了恐惧。
“你先不要动,等我过来……”
“你们不要过去!”
温迪开口阻止了想冲过去的马特,大家回头看向她,只见她正大汗淋漓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大堂的天花板早被熏成一片漆黑,但在其之下却有一块整洁的矩形木板悬浮在半空,那木板目测有十厘米厚,面积大概两平方米,而它悬浮的位置正好是哈里的上方。
这时,木板突然发出如同机器齿轮转动般的声音,并开始有条不紊地徐徐下降。看见顶上慢慢下降的木板,哈里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了惨白,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先不要乱动!这是术式‘葡萄压榨机’,魔法理论的源头是一种用木造压榨机把人压死的刑具……”
“那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
马特连忙跑到温迪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追问。
“等等……我先查找一下……好痛……”
知道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后,马特也立马放开了对方的肩膀。而温迪也没说什么,迅速从包内找出一本卷轴后用最快的速度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有了!根据记载,奴隶主当初是为了杀鸡儆猴才制作这种刑具,所以行刑的人都是受刑者的同伴,这个术式要求‘目标同伴必须在刑具周围’,失去这个条件的话,魔法就会无效!”
“那我们赶快离开大堂!”
马特迅速带领众人奔向大堂的正面,不过当他们想夺门而出的时候却发现大堂的正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给锁上。马特往门踹了两脚,看上去老旧生锈的高大铁门却纹丝不动,他没有办法,只好去寻找其它出口。
真是太奸诈了!
马特恨恨地想。因为术式的条件是“目标同伴必须在刑具周围”,破解方法就是目标的同伴赶快离开现场。但如果对此不了解的话,又有谁会在同伴陷入危机的时候把他丢下不管?但这术式却刚好利用了同伴之间的信任和关心,最终让他们在不经意间害死了自己想拯救的人。
“想出这种术式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看着那悬空的木板,马特牙齿都咬得欲碎。连同这份怨恨和对同伴的救人心切,他用力冲撞在大堂左侧的其中一道铁门上。
但铁门也只是微微松动了一下,并没有被撞开。
而就在这个节点上,悬浮的木板已经下降到能被哈里碰得着的高度,看着渐渐往自己身上压下的刑具,哈里的哭喊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一次没成功,马特继续撞多一次,而鹰眼也走过来向门把开了几枪,看见依然没什么效果后,只好与马特两人一起去撞门。
但与大堂正门不一样是,这些铁门明显是新近才安装上去,而且门上有好几个部位已经被焊死,要撞开它也着实不容易。
时间不等人,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木板也越压越低,此时木板的高度已经低于哈里的头,所以他只能蹲下来撑住。
当然他也试图用手把木板撑住,但木板仿佛有千斤重担般,无论用多大的力都无法阻止它分毫。
现在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马特和鹰眼身上。
深明这道理的两人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上铁门,他们的肩膀已经赤赤作痛,但铁门也开始出现明显的松动。
“再来一次!一二三,撞——!”
两个伤痕累累的肩膀再次碰上冰冷的钢铁。
此时木板的高度已只剩下一米左右,哈里只能艰辛地蹲着。
“再来!一二三,撞——!”
铁门又松动了一下,但哈里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去蹲着,只能把整个人平躺下来,仍然用双手死死地撑着上方那毫无停止迹象的木板。
“再一次!一二三,撞——!”
虽然铁门再次松动,但现在的状况依然看得温迪心急如焚,如果不是门面较小只够两个人的面积的话,她也恨不得去与他们一并撞门。而浮空的木板已经来到哈里的面前,只差那么一点就碰到了他的鼻尖。
当马特和鹰眼再次后退时,哈里已经发出了惨厉的叫喊,但两人已没时间回头,因为他们很清楚,要拯救正处于危难中的同伴,方法就只有一个:把面前这道可恶的铁门给撞开!
背负着同伴的痛苦和惨叫,马特和鹰眼都咬紧了牙关,最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再次冲向铁门!
“一二三,撞——!!!!!!”
砰!
随着一声巨响,马特和鹰眼总算把门给撞开,门的对面是一条光线暗淡的走廊,而失去重心的两人在撞开门后直接跌在走廊的地上,而温迪看见门被撞开,连地上的背包都不管,迅速奔出了大堂。
但等三人都离开了大堂后,他们已经听不到哈里的惨叫了。
鹰眼撑着地面站起来,他回头往大堂一看,脸色顿时一变,没看多久就忍不住把头重新扭回来。看到他的反应,其他人也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温迪的脑海中已经万籁俱寂。
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没错,虽然口头上吵着要上战场,吵着要为爱德华出一份力,但实际上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既无法打败眼前的敌人,也无法保护身边的人。什么“移动卷轴”,什么爱德华最得力的助手,说到底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小女孩。
但自己还是没有自知,反而任性着要去参加战斗,结果也就是这份任性害死了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同伴。
温迪的内心已经濒临着崩溃。
但在她崩溃之前,有一个人更早表现出自己的失控。
“摩洛克……”
马特突然一改之前的镇定和沉稳,他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握枪的力度大得让虎口生痛,扭曲的脸上布满了青筋,紧咬的双齿发出了可怕的响声。
“摩洛克——!!”
马特大喊一声,突然如发狂一样向走廊的尽头狂奔,鹰眼第一时间跑过去追着他,而温迪也不敢一个人逗留,只好站起跟上去。
但才没走了几步,温迪就已经感应到有一股危险正从背后冲了上来。
魔法师的直觉让她立马警惕地趴在地上,一趴下来就有一个两米左右高的木制十字架刚好从头顶上凌空飞过。
及时的反应让她逃过了一劫,但前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温迪还没能开声提醒,鹰眼也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十字架就已经不偏不倚的贴在了鹰眼的背后。
十字活人悬臂,在温迪喊出术式名称前鹰眼已经被绑在了上面。
十字架把鹰眼“十”字型地贴在表面后开始往走廊的入口处转动,而此时温迪也看清楚了鹰眼的表情: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也没有失落。有的,只是一脸的释然和平静,深邃的眼眸仿佛在说:总算结束了……
“再见了,各位……”
留下这句话后,十字架就立马带着他飞出走廊,经过大堂后撞开了正门并飞到门外。
而这一幕全都看在了马特的眼里。
“他到底会怎样?”
温迪回过头来,正想回答时马特却又向她摆了摆手。
“算了,不用对我说了……”
马特有神无力地说,而温迪看清他的表情后顿时吓了一跳:
瞳孔之中已经失去了生气,神情也变得呆滞,脑海中那名为“理智”的东西已荡然无存,动作也变得僵硬。他看了温迪一眼,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拖动着麻木的身躯继续走向走廊的深处。
温迪立马跟了上去,但这次并不是为了协助马特,而是要阻止他。
因为现在的马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这情况下贸然前进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温迪必须要拯救他,因为马特已经是她最后的一个伙伴。
马特在走廊的尽头往右拐去,温迪也加快几步跑到转角处,转角处是一道通上二楼的楼梯,而此时马特已经走到了上面。
“等一下!”
“诶?”
马特无力地转过身来,瞳孔之中是深不见底的黯淡。
“你现在不要过去,这样会很危险,上面还可能会有摩洛克布下的……”
“别开玩笑了……”
马特低下了头,握着手枪的手在半空随意摆动。
“乔治死了、威廉死了、哈里死了、最后连鹰眼都死了……大家都死了……那我还怕什么危险?”
“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我必须这样做,不然的话,大家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但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对付摩洛克!这样贸然地杀过去无疑是送死……”
“送死?也好,不过就算是送死,也得是让那个家伙与我同归于尽,能杀死他的话,我死也没什么所谓了……”
“但是……”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马特的那黯淡的眼神突然发生了改变,而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向温迪举起了手枪。
“难不成……其实你也是跟摩洛克一伙的?”
“这……这怎么可能……”
看着突然指向自己的枪口,温迪双腿都在剧烈地发抖,唯一剩下的同伴却把枪口指向了自己,面对这种状况她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摩洛克派来的间谍,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你们这群魔法师全都是一丘之貉!我怎么会这么蠢?我居然还对你有所期待?并相信你会帮助我们去杀死摩洛克?对了,在乔治死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你的阴谋,但我还是傻傻地信任你到最后……”
“不是这样子的……不是这样子的……”
温迪用无力的声音向马特哭诉,灵动的双眼又再次变得通红,但马特却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对了,我并不一定要杀死摩洛克,如果把害死他们的你给杀掉的话,那也算是为我的战友报仇了……”
如黑洞般的枪口已经稳稳地瞄向温迪的心脏。
“不要……”
“下去见我的兄弟吧,魔法师!”
马特主意已决,而温迪也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了温迪的心脏……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温迪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抬头一看,眼前那可怕的景象让她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口。
在马特身后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巨大木轮,木轮的边缘等距分布着金属的尖刺,尖刺的尖端全都散发着锋利的寒光,而其中一根尖刺已经从马特的背后刺穿了他整个身躯。
“卡利古拉的曲柄轮……”
温迪默念着这个术式的名字。
马特吐出了一口血,手枪从无力的手中掉了下来,顺着楼梯当当作响地跌滚到温迪的脚下。马特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胸口,淡然地一笑,然后眼睛失去了生命最后的光彩,永远地闭上了。
但这术式还没有完,刺着马特的木轮突然滚下了楼梯,温迪迅速躲开才不至于被它给迎面撞上。木轮撞在楼梯口的墙壁上并停了下来,而插在木轮上面的马特在阶梯和尖刺的双重攻击下自然是变得惨不忍睹。
温迪不忍望向死去马特,只是一脸茫然看着楼梯的上方……
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在一开始的设想中事情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情报去帮助小队躲过各种魔法攻击,然后把队伍带到摩洛克的身前并顺利击败对方。最终完成任务,大家一起平安回到营地中,在庆功的宴席上与大伙儿为凯旋而归而共舞。
最初是这样预想的。
但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自己没能做到什么,队友在摩洛克的魔法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无能的表现甚至遭到了队友的猜疑。到了最后,队伍就只剩她一人。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现在该怎么办?
完全失去主意的温迪在脑海中不断默念着这两句话,双腿犹如不受控制一样,漫无目的地往楼梯上走去。
她无法战斗,也无法孤身逃跑,队友都死了,身边已经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前面的路凶险万分,身后的路堆积着队友的尸体,无论是进是退,对她来讲都是一项痛苦的选择。
在这种孤独无助状况下,一个名字迅速浮现在她心头:
爱德华。
这是现在温迪唯一能依靠的人,也是最希望能见到的人。可惜的是,现在爱德华是绝不可能出现。因为正是自身的任性让自己离开了他的身边,也让自己陷入了这种困境。
这样想着的温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二楼。在她面前是一条并不长、但很宽大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道虚掩的大门,门缝所透出的亮光仿佛在引诱着她的接近。
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的她只能径直向着大门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后的亮光让她一时睁不开眼,慢慢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穿神父服、胸前挂着倒十字架的爱德华·莱恩,正在她面前向她张开了双臂。
“莱恩先生……”
看见这熟悉的脸孔,各种复杂的感情瞬间涌上温迪的心头:恐惧、无力、委屈、绝望、孤独,各种感受在内心纠结到一块,最终在眼眸内化作一缕泪水,静静滑过了白嫩的脸额,滴在了破旧的地板上。
她轻轻擦了下眼泪,然后整个人扑到了爱德华的胸膛上,紧紧抱住了对方。
“莱恩先生……”
温迪再一次叫着他的名字,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苦想诉,但现在她只想紧紧地抱着对方。
但是,被她抱着的爱德华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双手甚至仍然保持着张开的状态。温迪对此感到有点奇怪,她抬头一看,脸色瞬间变成了死灰。
被她抱住的人根本不是爱德华。
这东西甚至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双手张开的十字型人偶。人偶那诡异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但在它张开的双臂上却等距分布着异常尖锐的木刺,这些木刺也让没有生命的它途生几分杀气。
几乎在温迪醒觉的同时,一把低沉的男声在人偶身后响起:
“术式发动:爱琵加的拥抱。”
布满尖刺的手臂,就在下一个瞬间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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